上海哪里有超度婴灵

上海做超度需要多少钱,一直在路上,磕磕撞撞,走走停停,无止无休(五)

发布时间:2024-07-07 阅读量:941

☞“哎哎哎,快来看呐,这就是那位清洁工,捡稿子的那个。”说着,只见成群的黑影围过去,互相叠在一起,分不清是黑夜还是鬼影。

☞“你怎么不去看?”

“哦,我在等人。”我没有回头,看着黑影渐渐散去,便起身想要去看看那个出了名的清洁工,后来又想到自己又不认识她,看到的也不过是个黑影罢了。于是又安安稳稳地坐了下来……

“如果那个清洁工就是你等的人呢?”身后传来一个暖暖的女声。

“你知道我在等谁?”我好奇地扭过头去。

“嘘,我就是那个清洁工。你别说话,我知道你在等我。他们没见过我小时候的样子……”

“我真得等到你了?”

“是的。”她温柔地答道。

“你过得好吗?”

“我……对于那些想要长命百岁的人来说,我这辈子过得很好。”她停顿了一下,找好了一个参照对象。

“怎么说?”

“我活了101年,可不是长命百岁嘛。”

“那可不是嘛。”

“读小学的那些年是我最快乐的时光……”

“也是我最快乐的时光。”我感慨道。而我只顾回想着那时候的纯真懵懂,却没留意身边她的神态变化。

“我读完初中就出去打工了。”

“有一次我在去学校的路上看见你坐在摩托车后面,我以为你也要去哪里读高中。”

“哦,那应该是我爸送我去火车站。”

“可是厂里怎么肯要……你还太小啊!”

“我个子高,身份证添上几岁也并不是啥麻烦事。”

“那你去做什么呢?”我问。

“电子厂,医疗厂,餐厅服务员,化妆品厂,汽车厂……我都去过。”

“挣到钱了吗?”

“钱没挣多少,身体反而熬垮了。你知道厂里都是两班倒吧,夺命流水线总听说过吧。”

“那些?我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拍出来的,或者是开了倍速吧,可事实是产线上堆积如山。我在化妆品厂装面膜的时候,厂里面冷嗖嗖的,手又干燥。装面膜装不进去啊,又没有手套,只能硬塞。手上划得全是口子,那面膜纸上面都是血,那些组长线长疯狂的加产量,哪里把我们当人看。你说人们疯狂屯面膜的时候,看过这些还敷的下去吗?”

☞我想这些东西怎么可能被推到人前?而那些面膜的受众本就是中低阶层,真正的有钱人哪里看得上这些低端产品。再说,万恶的资本家哪里会在乎面膜纸是不是血淋淋的手堆起来的。

“那有换工作吗?”

“换啊,到了电子厂里,站班。一天站十二个小时,我记得那时候啊还是夜班,整个小腿还有脚面都肿得溜光发亮,腿疼得抬不起脚来,过了大半个月才消下去肿。”

“你爸妈知道吗?”

“知道又怎么样呢!我爸说我吃不了苦,我妈说站着有什么累的呢!后来就有苦往肚子里咽,啥也不说了。”

“对不起,你过得也不容易。”

“那后来呢,怎么做了清洁工?”

“在厂里熬了十来年,听家里的安排结了婚。他也在电子厂里工作,看机器。结果有一次劳累过度不小心把手卷进机器里,就跟绞肉机似的,肉和衣服都被绞得粉碎。从那以后干重活不方便,就找了个清洁工的工作。”

☞这让我想起来小时候想要学习压面条,偷偷在大人不在家的时候活了面,却不小心把手指头卷了进去。还好只是表皮脱落,没有伤到骨头。我怕爸妈发现,总是拿着馒头就跑,好几天不吃菜。他当时得有多疼啊……

“有孩子吗?”

“有个男孩儿。”

“孩子上了学以后,我就替了他的工作,他负责在家照顾孩子,送孩子上学。我就去扫大街……人家嫌他年纪大了越来越不下力便想要辞了他,可他一个胳膊还能怎么拼命呢!后来我去求人家,他们看我干起活来不要命便留下了。”

“你们的孩子呢?”

“他……死了”

“怎么会?”

“那天,他送孩子上学。本来下大雨,他就想把孩子送到学校门口,可那孩子嫌自己家爹丢人,总觉得那空荡荡的衣袖晃来晃去实在不体面。就推开他爹,往校门口跑。谁知道从哪里闯过去一辆白色轿车,撞了好几个孩子还有老师。成片的家长冲过去,有些还冲到教室里,确认自家孩子完好无损地坐在教室里听课才安心离开。我家男人挤进人群,看到有些家长抱着孩子无助地大哭,扫视了一圈才看见我家孩子的鞋子也压在前轮底下。”

“那还不赶快送医院哪!”我听着着急地直跺脚。

“送了……你不知道,孩子的身子就压在车下面,脖子都被压断了……救不了啦……救不了了呀。”她狂哭,我不知该如何安慰她。

“你知道吗?新闻报道了车祸,还说幸无一人伤亡。他看到新闻的时候说我把孩子放在腿上,托着孩子的头,可我的手突然使不上力气,孩子的头滚了出去。那些人都吓坏了,乱蹦乱叫的,哈哈。我怀疑他是傻了……被那些人气傻的。”

“后来呢,肇事者抓到了吗?肯定得判死刑吧!”

“死刑?新闻都说了没有一人伤亡,我家孩子算什么?他就如此下贱吗!当今社会,小猫小狗死了还有成群的好心人送花送各种吃的祭奠它们。为啥就没有一个人给我家孩子一个公道!”

“出了这么大的事故,肯定得……”

“他买通了受伤孩子的家长私了,还拿出医院的鉴定书,说车祸不是致死原因,而是我们拿到钱之后急着办出院把孩子害死了。可我们哪里见过他们一分钱哪……”

☞我想舆论早就不再偏向他们这边了,那些目睹现场的人都悄悄地封了嘴,站到了骂他们夫妇见钱眼开的队伍里,只不过他们这么做并不是真得是非不分,而是为自己洗脑,否则又该如何带着粉碎的三观活下去呢。

☞我想起自己曾经很怕黑,怕黑夜招来的恶鬼。可如今成了鬼,才明白人有多可笑,鬼有多无辜。多么凶神恶煞的鬼也伤不了人分毫,反而为人担了虚名。

☞“你男人呢?怕是心里很难熬过这个坎吧。”我的心里隐隐作痛。

“他不吃不喝好几天,爬都爬不起来,我只能往他嘴里灌点糖水。后来他吐了一滩黑血,可是说什么都不去医院。”

“出了那样的事,怎么可能还相信医院呢。”

“算来你那个时候也才三十多岁吧,为什么不再要一个呢?”

“唉,我们俩都没心思。不过啊,我们后来的的确确是有了个女儿,那是她爹翻垃圾桶的时候看到的。那孩子一小点点,浑身乌青,小脸上脏兮兮的。你说她也不哭,要是被垃圾埋死了都没人知道,就这样她爹陪着她一起慢慢活了过来。

“喂,干什么的,别扒了!”他兴奋地跟我说着他的壮举。

“我这就走,这就走。”他紧了紧他的外套,朝着小区的保安挥了挥手,赶紧放下来护着小腹那里离开。

“老太婆,你看我怀里抱的什么?”

“你知道吗?我第一次见到那么小的孩子,不知道能不能养的活。”

我们商量之后,连夜把她送了出去。为了给她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,我们特意把她养在了亲戚家,并且对外称我已经怀孕四个月,五个月以后把她接回家来的时候,她已经是胖乎乎的了。”

☞“你知道吗?这孩子没有吃过什么苦,我敢说她没淋过一滴雨。而我们对她也没啥要求,只希望她能健健康康地长大。每次上学,她爹都是看着她坐进教室才离开的。可是你知道吗?她完美的不像是我们的孩子。”

☞我想,他们必定把这孩子爱到了骨子里。

“她从小就拉着她爸爸的袖子问:“爸爸的胳膊还疼吗?”,虽然他爹一遍遍说着不疼,她的眼泪还是吧嗒吧嗒落个不停。我总觉得她像是落在贫民窟的黛玉,有着又瘦又高的身材,并且眼角总像是挂着一滴泪花。”

“那她爸爸肯定很欣慰吧,他拼尽全力去爱的姑娘补满了他的自尊和体面。”

“是这样,念真的文化成绩很好,还自学了许多乐器,都是因为念真给了他重新走进人群的勇气。他很喜欢去参加家长会,也能很自如地在师生面前讲话。念真总说爸爸是最好的爸爸,很善谈,也很优雅……后来,念真考了全校第一名,学了表演专业。就这样,她凭借着自带的忧郁渐渐有了些名气。”

“她爹总说有了能力以后要多做好事,不能拿昧良心的钱。不过念真也真的很懂事很善良,帮着好多贫困村建学校建医院。”

“那你们可真幸福啊!”

“是的。”

“念真说她想做路过人间的天使,给人间播撒温存,也不必承受太多苦楚。可惜我当时听不出什么深意来……”

“后来怎么样呢?”

“跳楼了……”

“念真?”我一脸不可思议地样子。

“是的。她曾暗示过我……”

☞“后来,她爹受不了这个打击,有人说看见他扛着一个麻袋往北走了,他听人说过一直往北走就能到黄河那里。我去找了很多次,问了周围的村民也都说没见过。我便不再找了……有人说他会不会已经找到了黄河,想不开投河了呢……”

☞“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吗?”

“什么?”这个时候我才想起来作家的事。

“其实吧,我就看了一个片段。”

“一个初入世俗的小姑娘哪里见过这大场面,满墙的玻璃罐里泡着的是不同月份的婴儿,玻璃罐上写好了编号,一个个天真无邪的笑脸就这样被封印在了冰冷的福尔马林里。”

☞她瑟缩在房间一角,刺眼的白光仿佛马上就会瓦解她的肉体。她满眼惊恐地望着平日里温和体贴的老板,说不出话来。

“没什么可怕的,这都是送给那些有钱人的礼物。他们才应该害怕,怕这些见不得光的婴灵有一天会突然在黑夜里伸出双手掐死他。这些都是我们的金主,知道吗!”他伸手去拉女孩,却被拒绝了。

“你看一下信息,把他伺候好了,你会前途无量。”说着甩给她一摞A4纸。

“你没得选,知道吗!这是酒店,准时去,别让人家等。这个是药,当然不是避孕药,而是帮助你怀孕的药。将来你肚子里的东西可比你的处子之身贵多了……”

☞女孩被人下了药,当然这不会是最后一次,那个老男人对她的兴趣不会超过一个月,但是在这一个月里她都必须随叫随到。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像韭菜一样,一茬接着一茬。而资本会把她们分做三六九等,按照身价轮番受用。

☞舞台上她们是光鲜亮丽的明星,私下里她们不过是资本泄欲的载体。

“老板,我……怀孕了。”

“好极了。不过,我这里缺一个足月的孩子,你就好好养着。时间到了,我来取。”

☞那天女孩生了十几个小时,眼睁睁地看着刚出世的婴儿被活生生地丢进了玻璃罐里。

☞多么希望这是场梦啊……女孩在本子上写道。

☞女孩走上天台,望着罕见的满天繁星,向那些婴灵祝祷。

……

“你知道念真的名字是谁取得吗?我和她爹取了她哥哥的一个“真”字。然而,真相不被看见或许是世上最幸福的诅咒。”

“是啊,真相也就是在嘴边念叨念叨罢了,若真的看见了什么,那杀人诛心也不过如此。”

☞“你知道吗,那个时候我可羡慕你学素描了。你说如果我也去学了素描,我会不会成为服装设计大师?”

“可事实是,无论学不学素描,命运的终点就在那里等着。就像你我都成了孤家寡人,无论结不结婚都有可能成为孤家寡人。”

☞我走到丹姐医院对面的公园,穿过一棵棵百年老树。这里的一花一木不知见证了多少悲欢离合,我们都曾在黑暗里摸索着快乐。我看着周围的黑影,正如生前一样。我和丹姐很少在白天到这里来……白天我们的慌乱和不安总被人看见,而晚上我们才能和自己说说话。都说时间可以治愈一切,如果我们不给自己机会,时间又如何接得住如此沉重的褒奖。

☞我记得那天妈妈笨拙地把一袋子西瓜挂在自行车后座上,和爸爸拌嘴后准备回娘家。爸爸却突然拦住,把西瓜砸得稀烂。我不记得这场冲突因何而起,却从此挥之不去。满地的瓜瓤染红了那个夏天,烈日下它们就像秋日的枫叶,再红也挡不住秋的悲凉。那些瓜会很甜吗?吃起来或许是寡淡无味,惨败给了白开水。

☞我给自己立了个命大的人设,却不知留着这条烂命如何。那天晚上放学的时候,突然出现一阵震耳欲聋的摩托声,我和死神擦肩而过。

“这闺女真命大啊,被这摩托撞了哪还有生还的余地。”一位老爷爷在我旁边感慨道。

☞那天路上没有其他人,老爷爷又是从哪里来,到哪里去。

☞我心有余悸,如果我就那样死了,死在了寂静的夜里,跟着老爷爷离开……那个时候没有电话,谁会把我死了的消息带给我爸妈。

“老爷爷,你快乐吗?”我好想问。

“小娃娃,你快乐吗?”

“我,说不清楚。”

“那你还不到时候,回去吧!去问问它……”老爷爷把我推走。

……

☞我重新骑上车,穿过长长的窄窄的水泥路。在我家池塘边停下,发现车把就连着一点点。如果我骑得快一些,它突然脱离,我上半身前倾,它会穿过我的脖子还是胸腔?可是那时候我来不及俯身比对位置,只觉得我命大这个人设立得死死的了。

☞我很骄傲地跟爸妈说着这件事,死神一天救了我两次。他们也感到了后怕,把那辆二手车换成了新车。

☞人们总说,大难不死,必有后福,我靠着这句话过了一天又一天。可能那些没有发生的悲惨并没有被划到大难之中,如果我被车撞飞很远,这算大难。如果车身扎透了我的脖子或者胸腔,这算大难。所以,这些不值一提的侥幸只配换我半生潦倒。

☞还记得我小学毕业后的那天,再也受不了父母无休止的争吵,便逃到小学去见我的朋友。回来的时候,只见到母亲挤在床脚,哭哭笑笑,那个时候她才三十多岁。

“你打我妈了?”我失望地质问父亲。

“谁打她了?我没打。”

我不知道那天母亲是否真得挨了打,却倔强地反抗着婚姻中的凌乱不堪,站在发霉腐烂的老树枝旁边淋雨。

“快进屋去!”

“我不去。”

“你们为啥总吵架?”我声嘶力竭地哭诉着。

☞父亲一声不吭,把我拽进屋内。我不知道我对婚姻的恐惧积攒了多少年,我也知道健康的婚姻是什么样的。为何不结婚?只是觉得健康的婚姻轮不到我身上,即使它来过,碎裂的我又是否接得住?

☞形象点说,我不只是一只刺猬,还是一只装满碎玻璃的刺猬。外表扎人,内里缺爱。不婚,是因为爱我的人会很辛苦。不育,是因为我需要再养自己一遍。

☞我从很多人嘴里听到过奶奶的故事……

☞据说奶奶结婚当天自己骑着车子赶到爷爷家,却与开着拖拉机去接新娘的爷爷擦肩而过。好像是那天爷爷在路上耽搁了点时间,奶奶等不来人,又生怕爷爷反悔。这件事早在村里传遍,成了几代人口中的笑谈。而奶奶听见了也从不生气……

☞那年奶奶的勇敢抛远了世俗,不知她有为那追来的婚姻后悔过吗。

☞我小时候曾跳进米缸里找吃的,也曾在电视沉重的后背里掏过硬币。后来奶奶把吃的藏进了她娘家陪嫁的大红色的木箱子里,爷爷把零钱藏进了薄薄的铺盖下面。

☞我在池塘边长大,小学五六年级的时候奶奶突然开始在我放学的必经之路等我,拿着几块饼干或者一些我没吃过好看的的点心。

“奶奶给你拿几块饼干,回去跟你弟弟一块吃。”她摊开叠好的手绢递给我。

我很害怕见到她,却又渴望着这突然开始的热情是发自真心的。

☞别人家的孩子从小都有爷爷奶奶接送,而我从上幼儿园开始便是一个人赶路。我很庆幸那条凶巴巴的大黄狗能够饶过我这个没有人爱的可怜虫,虽然总是因为它而绕远路,但总有面面相觑的时候。后来大黄狗咬了村里的另一个小姑娘,好像是被卖给狗贩子了。可我路过那里的时候总觉得它还在……

☞那个时候母亲和奶奶的婆媳关系还处于战争年代,我处于这种关系的极限拉扯之中,心力交瘁地应付着两个人。

母亲有时让我搭理她,“你咋恁傻,讨好了她,说不定能给你点儿好吃的。以后见了她记得叫人,听见了没!”。

有时又生气地说,“以后再也别跟她说话。”

我刚习惯了叫人,又不得不装作冷冷的样子跟在母亲身后,这也是我不喜欢往村里去的原因。

☞我搞不明白自己是怎么卷入她们的纷争中的,却被战火吓破了胆,烧破了皮。伤好了,留下了疤仍在隐隐作痛。

☞有一次,我和弟弟缠着爸妈回村里的家摘石榴,却敲不开门。

过了好久,爷爷黑着脸说“敲啥敲,我又不聋。”

“孩子想吃石榴,我来摘几个。”爸爸低声下气地说。

“摘去吧!”

☞爸爸看着满地的石榴叶,石榴树上挂着几个坏果。

“昨天这石榴还有好多,今天咋就没了!”

“鸟吃了……”爷爷十分不耐烦。

☞“石榴真甜。”我吃着爸爸递来的半块石榴。

“坏的扔掉。”

我点了点头,羡慕地望着旁边吃着方便面的奶奶。

☞在母亲催着我们讨好爷爷奶奶的日子里,我和弟弟兢兢业业地往那里跑。

“爷爷,你要葫芦不要?”我和弟弟抱着一堆小葫芦给爷爷看。

“我不要。”过了一会儿,爷爷拿出几个梨给我们。

“爷爷,这梨好苦!”我把梨吐到手里。

“怎么可能!”

爷爷拿起梨啃了一口,吐了出来。又重新削好了梨……

“再尝尝这个。”

“还是苦的……”

我突然想起了什么,舔了舔手里的葫芦。大笑着说“爷爷,是葫芦,葫芦染苦了梨!”洗了几遍手之后,梨果然不再苦了。

爷爷也和我们一起笑了起来,那个温馨和谐的场面我至今难忘。

“爷爷,爸爸让我们来送鱼。”我们兴高采烈地撑开袋子给爷爷看。

“放这吧。”爷爷指了指压井边的水池。

“这么快就送去了?”妈妈问。

“说什么了没有?”

“啥也没有,放那就回来了。”我失望地答道。

“以后别送了,人家不稀罕。何必去热脸贴冷屁股呢。”爸爸把刚炒好的菜盛出来,招呼我们进屋吃饭。

☞爷爷奶奶有两个儿子,三个闺女。我想如果家庭和谐,他们这辈子会更加幸福吧。只是他们在那个重男轻女的年代,却少见地重女轻男。对爸爸爱搭不理的,连带着瞧不上我们。可怜我不懂事的时候还总想往热闹堆儿里凑,渐渐地看出了什么,便有了自知之明。看着他们一大家子人热热闹闹,却与我没什么关系。

☞妈妈说,奶奶偷偷把小姑给我织的毛衣拿给她外孙女了。

“你的毛衣这么好看,谁织的啊?”

“我小姨织给姐姐的,姥姥给我了,不让我说。”

她坐月子人家送来的鸡蛋被奶奶全卖了。

过年卖鱼的时候,奶奶非要让她留在家里照顾我,却招呼着她的女婿们帮我们卖鱼,偷偷昧下了卖鱼的钱,我们那个时候还欠好多贷款……

她下地干活的时候,想把我留给奶奶照顾。即便放在她眼前,奶奶还是任由我跑去了地里去找母亲。

那一次收庄稼的时候刚好赶上下雨,他们占住了拖拉机。爸妈不得不用拉车一车一车往家里运,后来我二姑知道了才开着她家里的摩托车帮忙。而我就躲在拉车下面,坟间地头,守着剩余的庄稼。

好心的邻居都会提醒她照顾好孩子,别掉河里了,而爷爷奶奶从来不提。

那年,我不小心磕破了下巴,弟弟还小。爸爸迫不得已把弟弟留给奶奶,捂着我的伤口去医院包扎。

……

好些事情我从小听到大,不理解人性,又无法改变。

☞他们越来越老了,却看起来对我们越来越好。每次放假回家的时候,总要拉着我的手说“我想俺孙女了,你都不知道,奶一天不见你们都想啊。”

☞在那个男主外女主内的年代,奶奶去新疆摘过棉花,老了之后去破烂厂干活,有时候去捡破烂卖破烂。爷爷就待在家里做饭,洗衣服,种地。人家都说,爷爷更像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媳妇儿。

☞我小时候说过狠话,他们去世的时候,一滴眼泪都不会流。却没想到,我哭的最大声。

☞我来到爷爷奶奶的小院,却还是没有勇气加入到他们的热闹之中。于是仓皇逃离……

☞走到藕塘边,抚摸着每一片荷叶。想要回到深处探寻着什么……

“谁在里面,快出来。”外面有人大喊,我和弟弟躲在里面不敢出声。

等到外面没声音了,我才探头探脑地出来看看。

“出来吧,没人了。”我招呼着弟弟。

我们捂着沉重的口袋跑出来,遇见了前来寻我们的母亲。

“这么热的天还敢出来,万一中暑了晕在里面可怎么办?”

☞我在家里晕倒过一次,那是一次特别奇妙的体验,我至今想不明白。刚吃完饭的我想要把一盆吊兰挂在门框上面,一起身便整个倒了下去。过了一会儿,才慢慢坐了起来。就像心理课上老师所做的催眠实验一样,整个身体突然变得僵硬。直到暗号出现,身体才会逐渐恢复意识。

“妈,我姐今天晕倒了。”

“没有……”我不想吓到母亲。

“就那么直愣愣地躺下去了,可吓人了。”

“哪有,一点都不疼。我都没有感觉……”

“是不是营养不良?”母亲问。

那个时候已经上高中了,学习任务繁重,母亲才会如此说。

“哪有那么娇气呀。”

“以后还是我给你们做饭。”

那个时候我们已经不再养鱼了,父母忙于打工,如果我们放假回家了就跟着奶奶吃饭。

突然发现任何人对我好一点点,我的眼泪就像决堤了一样,却能默默地吞下许多苦。

☞弟弟中暑的那天,是母亲带他去河堤玩,那里荫凉处很多。我想如果当时有几本好书,我会从天亮待到天黑。可是那时候英语报纸都订不起,老师布置上面的题的话,就不得不提前花功夫抄出来。

弟弟的嘴巴突然发紫,头晕呕吐。还好遇到了村里有人在那里放羊。

“你看这孩子是不是中暑了?脸色苍白的吓人。”放羊人说。

“我这身上也没带钱,可怎么办……”母亲着急地一边跟他说话一边轻轻晃动着弟弟,不让他睡着。

“别,别急,我这里有。快去医院给孩子看看。”说着塞给母亲一卷纸币,也不再去数有多少。

快到医院的时候,弟弟的脸上突然有了血色,也不再头晕,便买了几杯水回家了。有人说可能是冲撞到什么了……

母亲何时说起来都无比感恩,那的的确确是村里少有的好人,十分热心。

☞我穿过荷花池,来到贾鲁河边。它虽是河,也没有西湖那么大,却见证了父母的心酸。养鱼的时候,我们总是来这里捞浮萍。浮萍里掺杂的各种小虫子还有小鱼都可以给鱼提供养分,当然也少不了有蚂蟥。我和母亲都特别害怕这种会伸缩的生物,尤其是我被蚂蟥吸过脚趾缝之后,连雨水都不敢碰。

可是母亲还是日复一日,年复一年地干着这种体力活。多捞些浮萍,多割点草就可以省下买饲料的钱。

母亲说,有一次她一个人去河边捞浮萍。捞着捞着就走远了,水越来越深,差点走不出来。那天下着小雨,没有一个人,如果被水冲走了就是叫天天不应,叫地地不灵。

☞养鱼的时候,我们也会把别人扔在地头的杂草收回来喂鱼。拉拉秧划过皮肤便会留下几道断断续续的伤痕,又疼又痒,结了痂之后总控制不住去抠它。可是鱼很喜欢吃……

从荷塘逛回来,想起院子周围总能大丰收的龙葵,甜甜的,略带些苦味。除了母亲低价买来的烂西瓜烂苹果,它们是我们常能吃到的新鲜水果之一。

我想起小学老师曾提过的土方法,不知真假,但我还是认真去试过了。因为小时候的烫伤我很自卑,刚好老师说把蚯蚓放进白糖里腌制一段时间,便可以涂抹在伤疤处治烫伤。可我涂过之后,只觉得黏黏糊糊的。现在想想未免可笑,陈年旧疤怎么可能如此恢复如初。而那个小药瓶好像被我塞在某个砖头缝里了……

☞我时常想起突然被人从校园里拖走的语文老师,而我脑海里残留的印象只能告诉我她很美,齐肩的卷发,优雅而高贵,却与这个仅有一排三层教学楼的村小不太相符。

☞她很温柔,是在我家徒四壁的童年里闪闪发光的人。如今我能想起学校旁边火海中的家具厂,每天从那里经过的时候总能闻到一种烤面包的香气,当然烤面包的香气是上了大学之后才知道的,而那个时候只觉得闻起来十分香甜而且温暖。它门口的木屑里掺杂的碎木块便是我那个时候的玩具之一,玩坏了还可以烧火。

☞我记得家具厂门口的大坑和洼地,每逢雨季的时候我就不得不脱掉鞋子,撸起裤腿,趟过一坑污水去上学。洼地里满是雨季滋生的小虫子,还有从不远处的养猪场漂来的猪粪和蛆虫。我只能咬着牙趟过去,为成功躲过扭动的蛆虫而窃喜,再寻一坑稍微干净的污水洗去脚缝里的淤泥和杂草。

☞我对那一片土地上发生的事情记得最为久远,可那个疑问却再也没有办法消除。我就坐在自带的破凳子上,看着她被两个男人带走,带离这个学校,带离我的人生。她到底经历了什么?

☞可生命中有太多无解的事……

☞在那个乱糟糟的童年时代,流传着拐子的故事,高高的玉米杆里会突然钻出几个彪形大汉把路上的小孩塞进麻袋里。我就曾遇到过一个骑着三轮车的老人,在我身后喊“小朋友,地上这么大一个花生你都不捡?”,我愣了一下拔腿就跑。我的眼神好使,曾经埋在煤渣里锈迹斑斑的一元硬币都没能逃过我的眼睛。

☞还有人说学校旁边的小路上发生了命案,路边就有碎肉和骨头。我曾去找过,只是啥也没有发现。然而,杀人犯还在四处游荡,整得人心惶惶。学校里的小伙伴不敢从那条小路回家,纷纷绕道。

☞后来又听人说,那家养猪场半夜里被人挖了个洞,所有的猪都被偷走了。养猪的人找人重新堵上,把厂子周围全部种上花椒树,又养了几条大狗在院子里,才再次把希望放在了新买的小猪仔身上。

☞我走在自家的田里,穿过棉花,辣椒,玉米,大豆,小麦……仿佛看见了趴在地上除草的自己,和青蛙嬉戏,和小青蛇对话。看着路过的癞头蛤蟆,心想摸它一下会不会在身上长满大包。把被草根带出来的蚯蚓重新埋进土里,累了就望着坟头上的不知名的花发呆。

☞那个时候非常瞧不上被小青虫吓得乱叫的母亲,可她就这样被虫子吓了一辈子。

☞我家地里有三个坟头,那一圈的土我都不敢招惹。生怕谁家的鬼会附在我身上,说着没人能听的懂的话。印象中村里的坟头被挖平过很多次,风声过去就又被堆起来。谁知道骨灰是不是早已经随风散去,堆起来的是土,土下面埋着的还是土。

☞我想落叶归根的执念,不过是我们都以地为母。此地是家,亦是国。地生万物,养万民,容万身。

☞我曾经在村西头小院旁边的一棵小杨树下埋过一只被毒死的猫,如今树被虫子啃死了,猫的尸骨已无处去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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