☞我想起自己曾经很怕黑,怕黑夜招来的恶鬼。可如今成了鬼,才明白人有多可笑,鬼有多无辜。多么凶神恶煞的鬼也伤不了人分毫,反而为人担了虚名。
☞“你男人呢?怕是心里很难熬过这个坎吧。”我的心里隐隐作痛。
“他不吃不喝好几天,爬都爬不起来,我只能往他嘴里灌点糖水。后来他吐了一滩黑血,可是说什么都不去医院。”
“出了那样的事,怎么可能还相信医院呢。”
“算来你那个时候也才三十多岁吧,为什么不再要一个呢?”
“唉,我们俩都没心思。不过啊,我们后来的的确确是有了个女儿,那是她爹翻垃圾桶的时候看到的。那孩子一小点点,浑身乌青,小脸上脏兮兮的。你说她也不哭,要是被垃圾埋死了都没人知道,就这样她爹陪着她一起慢慢活了过来。
“喂,干什么的,别扒了!”他兴奋地跟我说着他的壮举。
“我这就走,这就走。”他紧了紧他的外套,朝着小区的保安挥了挥手,赶紧放下来护着小腹那里离开。
“老太婆,你看我怀里抱的什么?”
“你知道吗?我第一次见到那么小的孩子,不知道能不能养的活。”
我们商量之后,连夜把她送了出去。为了给她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,我们特意把她养在了亲戚家,并且对外称我已经怀孕四个月,五个月以后把她接回家来的时候,她已经是胖乎乎的了。”
☞“你知道吗?这孩子没有吃过什么苦,我敢说她没淋过一滴雨。而我们对她也没啥要求,只希望她能健健康康地长大。每次上学,她爹都是看着她坐进教室才离开的。可是你知道吗?她完美的不像是我们的孩子。”
☞我想,他们必定把这孩子爱到了骨子里。
“她从小就拉着她爸爸的袖子问:“爸爸的胳膊还疼吗?”,虽然他爹一遍遍说着不疼,她的眼泪还是吧嗒吧嗒落个不停。我总觉得她像是落在贫民窟的黛玉,有着又瘦又高的身材,并且眼角总像是挂着一滴泪花。”
“那她爸爸肯定很欣慰吧,他拼尽全力去爱的姑娘补满了他的自尊和体面。”
“是这样,念真的文化成绩很好,还自学了许多乐器,都是因为念真给了他重新走进人群的勇气。他很喜欢去参加家长会,也能很自如地在师生面前讲话。念真总说爸爸是最好的爸爸,很善谈,也很优雅……后来,念真考了全校第一名,学了表演专业。就这样,她凭借着自带的忧郁渐渐有了些名气。”
“她爹总说有了能力以后要多做好事,不能拿昧良心的钱。不过念真也真的很懂事很善良,帮着好多贫困村建学校建医院。”
“那你们可真幸福啊!”
“是的。”
“念真说她想做路过人间的天使,给人间播撒温存,也不必承受太多苦楚。可惜我当时听不出什么深意来……”
“后来怎么样呢?”
“跳楼了……”
“念真?”我一脸不可思议地样子。
“是的。她曾暗示过我……”
☞“后来,她爹受不了这个打击,有人说看见他扛着一个麻袋往北走了,他听人说过一直往北走就能到黄河那里。我去找了很多次,问了周围的村民也都说没见过。我便不再找了……有人说他会不会已经找到了黄河,想不开投河了呢……”
☞“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吗?”
“什么?”这个时候我才想起来作家的事。
“其实吧,我就看了一个片段。”
“一个初入世俗的小姑娘哪里见过这大场面,满墙的玻璃罐里泡着的是不同月份的婴儿,玻璃罐上写好了编号,一个个天真无邪的笑脸就这样被封印在了冰冷的福尔马林里。”
☞她瑟缩在房间一角,刺眼的白光仿佛马上就会瓦解她的肉体。她满眼惊恐地望着平日里温和体贴的老板,说不出话来。
“没什么可怕的,这都是送给那些有钱人的礼物。他们才应该害怕,怕这些见不得光的婴灵有一天会突然在黑夜里伸出双手掐死他。这些都是我们的金主,知道吗!”他伸手去拉女孩,却被拒绝了。
“你看一下信息,把他伺候好了,你会前途无量。”说着甩给她一摞A4纸。
“你没得选,知道吗!这是酒店,准时去,别让人家等。这个是药,当然不是避孕药,而是帮助你怀孕的药。将来你肚子里的东西可比你的处子之身贵多了……”
☞女孩被人下了药,当然这不会是最后一次,那个老男人对她的兴趣不会超过一个月,但是在这一个月里她都必须随叫随到。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像韭菜一样,一茬接着一茬。而资本会把她们分做三六九等,按照身价轮番受用。
☞舞台上她们是光鲜亮丽的明星,私下里她们不过是资本泄欲的载体。
“老板,我……怀孕了。”
“好极了。不过,我这里缺一个足月的孩子,你就好好养着。时间到了,我来取。”
☞那天女孩生了十几个小时,眼睁睁地看着刚出世的婴儿被活生生地丢进了玻璃罐里。
☞多么希望这是场梦啊……女孩在本子上写道。
☞女孩走上天台,望着罕见的满天繁星,向那些婴灵祝祷。
……
“你知道念真的名字是谁取得吗?我和她爹取了她哥哥的一个“真”字。然而,真相不被看见或许是世上最幸福的诅咒。”
“是啊,真相也就是在嘴边念叨念叨罢了,若真的看见了什么,那杀人诛心也不过如此。”
☞“你知道吗,那个时候我可羡慕你学素描了。你说如果我也去学了素描,我会不会成为服装设计大师?”
“可事实是,无论学不学素描,命运的终点就在那里等着。就像你我都成了孤家寡人,无论结不结婚都有可能成为孤家寡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