每天读点故事app作者:朵兰|禁止转载
没有天选之子,无需天赋异禀。在夜行者俱乐部,人人皆可学习驱魔之道。
山海经中的异兽?近在眼前;吸血鬼狼人丧尸?成了同事。
南洋降头,美洲缩头术,恶魔召唤术……活拔人牙齿的小仙女,面目狰狞的美人鱼,预告死亡的苏格兰女妖,潜入梦境大开杀戒的邪灵……现代驱魔人,中古死灵术士,伏都教巫师……
女汉子凌果在文武双全的小舅引领下,进入光怪陆离的超自然世界。
恐怖惊险与温馨感动交织,重口味冒险画卷就此展开……
1
进入八月,大部分城市热得反常,偶尔下场雨也像是倒开水。
地处西南的云莳古镇却如世外桃源,温度宜人,建筑古色古香。没被过度开发,俨然是个被现代文明遗忘的地方。
凌果背着个大双肩包,来到当地唯一的民宿“海月亮”。
小舅方柏言前段时间去了泰国,一回来就直奔云莳古镇,招呼凌果到这里避暑。
凌果的男友出差去东欧了,加上她正打算休年假,就收拾了行装欣然前往。
她走进方柏言的房间时,他正蹲在地上整理大旅行箱里的东西。见她进来,淡淡一笑。
箱子里有不少古怪的玩意儿——一袋子干枯的猩红色草叶、一盒仿佛是沾了血的碎玻璃渣,还有一只铜绿斑驳的小盘子,一根皮鞭和一个不知什么皮子做成的口袋,一把水弹枪,一大卷布满蝌蚪样不明文字的胶带,三四个带有滴管的小瓶子,一个装满了暗红色液体的密封瓶。
“你去泰国玩一趟,就带回来这些玩意儿?”
“我可不是去旅游。”方柏言合上箱盖,“先吃饭吧,你肯定饿了。”
他没对箱子里的奇怪东西做出任何解释,也没提到云莳古镇来干什么。从小到大,只要他不想说,凌果用什么法子也休想撬开他的嘴,就干脆不问了。
民宿老板曲志坚也是这里的镇长,是个五十岁开外的健壮男子,性格开朗豪爽。
老板娘看起来比他年轻许多,身怀六甲,挺着大肚子跟他们同桌吃饭。
菜肴味道绝佳,就是太辣,凌果的嘴唇都有些红肿了。
民宿门口有个卖红糖冰粉和甘蔗汁的老婆婆,慈眉善目,一头干净的银丝用发网收在脑后。
年轻的老板娘似乎跟老婆婆很熟稔,买了几份红糖冰粉和甘蔗汁给凌果吃,她口腔里的烧灼感才减轻了一些。
民宿除了客房,还有间名为“慈一堂”的药房,售卖当地特产和各类草药。
曲镇长精通医术,免费给住客诊脉,既挣房费又出售草药保健品,称得上是经营有道。
晚餐后,方柏言拿出便携式咖啡机和麝香猫咖啡豆,做了浓咖啡,倒进Hermes瓷杯,边喝边用手机回复邮件。
“你来这里到底干嘛啊?不会真的是避暑吧?”凌果问道。
“很快你就知道了。”方柏言喝完咖啡,冲洗杯子并揩干。
真是个标准的小舅式回答,说了跟没说一样。
小镇的夜晚格外寂静,习惯了都市喧嚣的凌果反而睡不踏实。
刚迷迷糊糊地坠入梦乡,耳边啪的一声响,像有人在窗户玻璃上重重拍了一巴掌。
她一个激灵坐了起来。
窗户玻璃外侧沾上了某种粘腻的东西,看起来很像是——血。
凌果可以肯定睡觉前玻璃还是干净的。
一声尖锐高亢的狗叫撕裂了夜晚的岑寂。
笃笃笃。几分钟后,小舅轻敲她的房门,“快起来,我在院子里等你。”
2
凌果出来的时候,看到小舅和曲镇长站在灰白的月光里,两人都面色凝重。
一条德国黑背倒在地上,一动不动,不知是死是活。
狗周围的石板地上滴落几点暗色液体。
小舅仔细检查那条狗,手指触到它脖子时停顿了一下,又掰开嘴看看牙齿,再用指尖沾了一点地上的暗色液体嗅了嗅。
“死了,被吸血。”方柏言此话一出,凌果的睡意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“丝萝瓶!”曲志坚眉头紧皱,吐出一个陌生怪异的词汇。
小舅接了一句更奇怪的话:“别担心,还没练成。”
曲志坚大为惊讶:“方先生,你知道丝萝瓶?”
“略知一二。”方柏言仔细观察地上的血迹,“根据血滴边缘的放射性毛刺来看,是从高约五六米的地方滴落的。你觉得是什么?”他转向凌果,等着她发表意见。
“呃?”凌果没想到小舅会问她,迟疑一下说,“或许是某种吸血生物,比方说巨型蝙蝠,在攻击狗的时候受伤流血。只有会飞的生物,才能从那么高的地方落下血滴吧。”
“你说的那种吸血蝙蝠的确存在,但这个地区绝对没有。狗的牙齿之间没血迹,说明它不曾咬伤对方。”小舅驳回了她的看法。
“那就还有一种解释,攻击者可能不是人。”在见识过了日本发鬼之后,凌果不再是无神论者。
小舅缓缓点头,“靠边儿了。”
他掏出了一个金属小喷瓶冲地面喷洒。地砖上很快显出星星点点的暗蓝色荧光,一路通向大门外。
“鲁米诺试剂?”凌果爱看悬疑刑侦剧,警探们常在犯罪现场用这种试剂检测血液残留。
“没错,跟我来。”方柏言一挥手。
凌果紧跟在他身后,却不知自己到底在跟踪什么。
方柏言边走边喷洒鲁米诺试剂,追随着地上的血迹一路来到了河边。沿着河岸走了一段,并未发现血迹,说明那个东西有可能过河了。
河面蒸腾起幽蓝色的雾气,一座小桥横跨水面。
对岸只有一座孤零零的小房子,窗口黑魆魆的,透出一股衰败的气息,仿佛一具被丢弃的尸体。
“记住,不管看到什么都不要叫,否则会坏了大事。”方柏言在推开房门之前低声警告她。
锈蚀的门轴发出嘶哑的吱扭声,一股经年无人居住房间的潮气扑面而来。
屋顶残破,苍白的月光斜射进房间。
借着朦朦月光,凌果看到房间里摆了一张简陋的床,上面竟然躺着个人!
看衣着身形是个男人,胸脯微微起伏,应是睡熟了。
待她彻底看清楚,差点把下唇咬出血印,才控制住尖叫的冲动。
这人没有头,然而他的胸脯又真真切切地在不断起伏。
“找到了,咱们运气不错。”方柏言舒了一口气,从背包里掏出那个铜盘递给她,“去把这个盖在他脖子的截断面。”
凌果依言将铜盘小心翼翼地盖在脖子截面,心跳得几乎要破胸而出。
小舅露出了满意的神色,“记住,待会儿那东西来了,你要用手机拍下来。”
尽管不知道“那东西”是什么,她还是颔首,跟小舅一起坐在黑暗中,大气不敢出。
凌晨五点,天边出现了蒙蒙曙光。
就在凌果眼皮控制不住打架时,一大坨东西从破损的屋顶飞了进来。
没错,是一大坨。她实在找不到别的量词来形容它。
一个男子的人头,下面悬挂着一大串内脏,血淋淋的。
它好像无法把控飞行方向,晃晃悠悠,不时撞在墙壁上,留下黏糊糊的血印。
人头的双眼呆滞如玻璃球,似乎根本没察觉到他俩的存在。
凌果头皮发麻,哭的心都有了。不过她还是没忘记按照小舅的吩咐打开手机摄像头。
人头围绕着“无头尸”团团转,口中不断发出嘤嘤嘤类似蚊子叫的声音,听得人遍体生寒。
看得出来,人头急于回到身体上,却办不到。
随着天光逐渐大亮,人头变得越来越衰弱,拖曳着一大堆肠肠肚肚,啪叽一声坠落在地上,辗转哀鸣。
细看这人头生得颇为端正清秀,年纪也就二十来岁。
“救救我。”它好像意识到他们的存在,蓦地开口说话,声音又尖又细,惊得凌果差点扔了手机。
“不是我不救你,可这种事一旦开始就无法回头。”方柏言轻叹一声,“泰国降头师巴猜,你的师傅,已被我除掉了,他是咎由自取。”
“爸爸。”人头模糊不清地说了一声。一大串肠肠肚肚连同人头溶化成了浓稠的血水,腥臭无比。
方柏言拿出一个滴管,吸收了部分脓血,注入一个小瓶子,贴上标签,写明时间和地点。
天光大亮,一轮红日跃出云海,雄鸡报晓一声接一声传来。
3
回去的路上,方柏言解释了刚才发生的一切。
挂着内脏的人头名为“丝萝瓶”,是泰语的音译,也就是大名鼎鼎的飞头降。练习者需要经历七个阶段,每个阶段都要四十九天。
第一阶段到第三阶段,降头师的脑袋每晚必须拖着内脏离开身体,吸某种生物的血。遇动物就吸动物血,遇人就吸人血,只要一天不吸血就前功尽弃。吸血后还要尽可能多飞翔一段时间,练习飞行能力。
当然,这个阶段的丝萝瓶是没有太强的攻击力的,视力听觉都很差,飞行速度也慢。但一般的猫狗家禽还是会被吓得不敢动弹,所以才会被吸干血。
只要找到他的身体,用铜盘挡住脖子,人头无法归位,天亮时就会化为血水。
一旦度过了第七个阶段,降头师的脑袋便可以离开身体自由飞行,还能长生不死,但只有极少的人能修炼到这一阶段。因为时间漫长,谁也无法保证每个环节都能顺利进行。
一般来说,没有血海深仇的人是不会练习这种极为危险的巫术的,真不知那男人为何走上了这条绝路。
前段时间方柏言去泰国,是接受委托去除掉一个名叫巴猜的降头师。他为了敛财,曾给人下过极为阴毒的玻璃降和蓍草降。
施术后,被害人胃里就会凭空出现大把玻璃渣或是枯草。幸亏方柏言去得及时,将中降人送到医院,取出胃里的异物才保住性命。
巴猜精通飞头降,收了不少徒弟。方柏言除掉他后,徒弟们都逃跑了。方才死掉的这个年轻人就是其中之一。
降头师只有在晚上才变成丝萝瓶出来猎食,白天与常人无异,追踪起来难度很大。方柏言也是推断他可能在云莳古镇,但之前一直无法确定。
“小舅,你什么时候开始成为驱魔人的?你说过要慢慢告诉我的啊?”
凌果充满期待地望着他。
“既然是慢慢告诉,那就以后再说。”方柏言说话总藏着掖着,能把人憋出病来。
他们回到民宿时,曲志坚等在大门口。听说丝萝瓶已除,他大喜过望。
“晚上留下吃饭吧,父老乡亲们都要来感谢你们呢。”
方柏言本想离开,无奈镇长再三挽留,只得答应多待一天。
傍晚时分,院子里支起十来张桌子,摆满了三七汽锅鸡、蜜汁卷蹄、千张肉、酸菜鱼等当地风味,镇长还叫人搬来了好几大坛自酿米酒。
镇长连连给方柏言和凌果敬酒,称他们为伏魔天师二人组,拯救苍生于水火云云。凌果憋笑几乎憋出内伤。
据曲志坚说,去年镇上来了一个医师阮春堂,带着儿子和儿媳一起生活。
他为人和气、医术精湛,收费也很公道。
可时间一长,云莳镇开始频繁出现妇人流产的情况。由于曲志坚对降头略有了解,慢慢察觉到这一切跟阮春堂有关。
后来终于确认他在修炼飞头降,吸食孕妇肚子里的胎儿正是修炼的必经阶段。
镇民们群情激奋,合力将阮春堂一家赶走。
阮春堂在出镇后不慎坠河丧命。儿子下落不明,儿媳也在前些时候因为滑胎大出血身亡。
阮春堂虽然已死,但几个月后,云莳古镇再度出现了孕妇频频流产、动物被吸血的怪事。
当地人虽然懂得使用各种现代电子设备,骨子里却依旧迷信,认为还是丝萝瓶作祟。
方柏言和凌果就在这个当口儿到来并解决了问题,堪称及时雨。
酒宴热热闹闹地持续到了半夜。院子里挂着数盏驱蚊灯,但凌果还是听到了一阵蚊子的鸣叫。
鸣叫声越来越大,仿佛几万只蚊子一起嘤嘤嘤,令人抓心挠肝,无法忍受。
“下雨了。”有个镇民道,“都落进汤里了。不对呀,这雨咋是红的?”
“你没喝多少,就说起酒话了?”另一个男人嗤笑,“来来来,满上!”
方柏言一抬头,脸色剧变,爆喝一声,“所有人,快进屋!”
镇民们昏头涨脑的,根本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。
凌果喝了几杯米酒,被小舅拽着跑回房间时脑袋还有点晕晕乎乎的。
方柏言将那一大卷布满不明文字的胶带塞给凌果,“交叉贴在窗玻璃上,快!”
他的声音透出不可抗拒的威严,凌果立刻照办。
胶带刚贴好就有个东西砰地撞上来,吓得她猛地一退。
那是个人头!慈眉善目、满头灰白的银丝用发网收在脑后——卖红糖冰粉的老婆婆!
老婆婆的头孤零零地漂浮在空中,没拖着一大串内脏,行动迅疾。脖子下面喷出团团血雾,在空中不断炸出艳丽的花朵。
但凡被血花溅到皮肤的人,全身会爆出绯红色密密麻麻的水泡,次第破裂。
他们爆发出令人不忍卒听的惨叫,抽搐翻滚,没几秒就不再动弹了。
“小舅,他们……”凌果舌头打结。恐惧在她心底杂草一样蔓延,身体止不住瑟瑟发抖。
“眼下只能保证你我的安全,其他人是顾不得了。”方柏言并不看窗外,从箱子里取出那把水弹枪。
胶带起了作用,人头猛烈撞击玻璃,但就是进不来。
她灰白的双唇微微翕动,不断重复一个名字:曲志坚。
念得极慢、极清晰,隔着玻璃都听得清清楚楚。
4
轰的一声,房门被撞开,镇长带着妻子和五六个幸存者冲进来,“方天师救命啊!”
“这是最凶险的百花飞头降,我能挡住她一阵子,可咱们总不能永远待在屋里吧?”小舅冷着脸道,“曲镇长,你死了不要紧,可如果连累了我们,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后悔!说吧,到底怎么回事?”
镇长叹息一声,“我说。其实当时镇民们并不是赶走了那个降头师,而是一起揍他,不小心把他打死了。
“我出主意让大家把尸体扔到了河里。尸体早就没影儿了,警察来了也查不出什么。至于窗外那个,”他心惊胆战地一瞥,“我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啊!”
方柏言冷哼一声,“若无极致的深仇大恨,没人会练这种损人不利己的邪术。”
老妇人的头在夜色中缓慢地旋转,脸色青白,看起来像个怪异的、发出幽光的气球。
“待会儿你打开窗户,我射击。等我把人头捉住,你负责打开这个袋子。”他把那个皮口袋递给凌果。
她喉咙干涩,点头的动作机械僵硬,脖子仿佛生锈了。
方柏言端起水弹枪,“每一颗水弹都浸透了黑狗血,打中目标后会散成血珠,专门用来克制飞头降的。”
人头再度疯狂撞击玻璃。黄色的胶带变得透明,逐渐消失。
凌果猛地拉开了窗户,夜晚的凉风裹着血腥气扑面而来。
方柏言扣动扳机。
人头灵活地闪避了一下,没有被击中,发出一声长长的、令人血液凝固的嚎叫,俯冲过来。
方柏言又连发数枪。终于,人头停顿了一下。
一时间凌果以为她会坠落下去。然而她只是不再喷射出血雾,依然在空中团团飞舞。
等人头再次接近窗户时,小舅换了一支枪射击。这次从枪管里喷出的不是水弹,而是一张网,精准地罩住了人头。
他发力一拽,人头便被拉了回来,落入凌果早已备好的皮袋里。口袋一下子自动收紧。
人头在皮袋子里翻滚不休,吱吱乱叫,如同一只被逼到绝境的野兽。
方柏言挥动皮鞭在口袋上使劲抽打几下,人头便安静下来。
“袋子和皮鞭都是黑狗皮做成的,专门用来对付飞头降,牢牢记住。”他的口气有点像在授课。
正在这时,曲志坚年轻的妻子忽然倒下,浑身抽搐,双眼上翻,几乎看不到黑眼仁。
“莹莹,你怎么了?”曲志坚大惊失色。
“让开。”方柏言伸手翻起年轻女人的眼皮。
凌果倒吸一口冷气。
那女子的眼白上布满了黑点。无数细小的黑点时聚时散,飞速游动,不断扩大。
“她中了降头。”方柏言道,“具体是哪一种我不敢肯定。”
“罪有应得啊。”猛不丁,袋子里传来那老妇人的声音,“世上降术千万种,若我不告诉你是哪一类,神仙来了也没办法。”
从小舅和曲志坚惨白的脸色来看,老妇人所言非虚。
“你他妈的到底是谁?”曲志坚的声音因为惊惧而颤抖。
“阮春堂是我儿子,你是杀他的主谋。”老妇人幽幽道,“还有啊,你还不肯说出你老婆是怎么怀的孕吗?如果你不当众承认,我就不说是哪种降头。曲志坚,你看着办。”
房间里所有人的目光都向曲志坚汇聚。
很显然,有些事情他不光没对凌果他们说,也不曾跟其他镇民提起。
“曲镇长,如果你再不说实话,你妻子和没出世的孩子可真没得救了。”方柏言冷冷道。
曲志坚痛哭流涕、断断续续地讲述起来。
以前他声称自己最擅长治疗不孕,可他年轻的妻子却一直没怀孕。镇民们对他的医术逐渐失去了信任,转而去找阮春堂治疗。
曲志坚心中自然不忿,动起了歪脑筋,盯上了阮春堂刚怀孕的儿媳妇。
有一种降头术可以偷窃别人腹中孩子的婴灵,转换到另一个女人腹中化为胎儿,被施术人会立刻丧命。
这种术法极损阴德,绝少有人使用。
曲志坚为了自家香火的延续,找人引开阮春堂,出高价请了一位黑衣降头师暗中施法达到了目的,造成阮春堂的儿媳大出血身亡。
因为怕阮春堂发现他的所作所为进行报复,曲志坚干脆先发制人,短时间内制造了一系列动物被吸血、孕妇堕胎的事件,栽赃给阮春堂,煽动镇民们杀人。
阮春堂只会使用降术治病救人,面对暴怒的镇民根本没有自保的能力。
5
阮春堂的母亲以前和丈夫在县城里生活。去年她丈夫亡故了,只剩下她孤身一人。
在泰国闯荡多年的阮春堂到云莳镇落脚后,邀请母亲过来跟他一起生活。
然而等她来到云莳古镇,却发现儿子家中空无一人,孙子和孙媳妇也都不知去向。
镇民们一听她提及阮春堂,都是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。
曲志坚闻讯赶来,称阮春堂一家的确曾在云莳镇待过,不过早就离开了。
她直觉事情并不简单,就留下来以贩卖红糖冰粉和甘蔗汁为生,暗中打探真相。
很快她就取得了曲志坚年轻单纯的妻子的信任,了解到当初就是他煽动镇民打死了阮春堂。并且她从种种细节觉察到,曲志坚的妻子并非正常怀孕,而是人为施行降术的结果。
明察暗访多日,她终于确定是曲镇长请人用邪术偷走了孙媳妇腹中的胎儿。
她也曾报警,但警方以证据不足为借口并未立案。
曲志坚的势力称霸一方,单凭她一个孤老婆子根本无法跟他抗衡。于是她就动起了别的心思。
老婆婆的祖上都是降头师,她原本就修行过降术,只不过从来不曾害人。
为了报复,她决定修炼最阴毒的“百花飞头降”。所谓百花,就是人头离体时会喷射出团团血雾,如鲜花开放。
在她修炼的过程中,阮春堂失踪多时、去泰国学习降术的儿子悄悄回到了云莳镇,躲在一处废弃的房子里修炼飞头降,伺机复仇。
老婆婆并不知道孙子的归来,直到方柏言出手杀了他。
惊怒交加之下,她动用了最阴毒的百花飞头降。
原先她只想报复曲志坚,现在则打算杀死云莳镇上所有的人,他们都是帮凶!
“曲志坚,我给你老婆的红糖冰粉里下了蛇虫降。”老妇人说道,“整个云莳镇,大部分人都吃过我的冰粉。没有一个人是清白的!你们自求多福吧!”
凌果头皮登时就炸了。她也吃过,还吃了不少!
“别怕。”方柏言道,“回去我有办法解。”
曲志坚妻子眼中的黑点已经扩大到整个眼仁,全身的皮肤下似乎有无数青色小蛇急速游走。
“乡亲们,方天师,我真的错了,快救救我老婆,她是无辜的呀!”曲志坚跪下梆梆磕头。
“知道了是哪一类型的降术,或许还有救。”方柏言取出密封瓶,把里面深红的液体淋了年轻女人一身。
“黑狗血,加入了抗凝剂,正好可以应对这一类的降头,算你们走运。”
年轻女人在血泊里扭动呻吟,鼻子、耳朵和嘴巴里不断冒出漆黑发亮的小蛇,一遇到空气就化为血水。
6
晨曦微露,雄鸡报晓。皮袋子里的人头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,再无动静。
“你老婆问题不大,快送她去医院吧。”方柏言背起包,“我们可要告辞了。”
他俩还没走几步,就听得曲志坚道:“请留步。”
曲镇长脸色阴沉。五六个镇民站在他身后,同样是一脸阴云,沉默不语。
当时他们合力杀死阮春堂时,或许也是一模一样的表情吧。
“方先生,凌小姐,你们不能离开这里。”曲志坚道。
不知为何,就算目睹百花飞头降,凌果也没像现在这般惊恐。
都说恐惧源于未知,但有时恐惧也来自于熟悉,因为你能想象到自己将会遭遇什么。
她和小舅知道得太多了。他们会被镇民制服、打晕,扔进河里,成为两个“不慎落水”的倒霉游客,连当地报纸都不见得会给他俩留一席之地。
“过河拆桥拆得太早了。”小舅举起那一小瓶脓血,“只要沾上一点必死无疑,要不要试试?”
他拧开了瓶盖。
曲志坚阴沉着脸,不敢上前,其他人也没有一个敢迈步的。
方柏言举着瓶子,慢慢后退。
凌果掏出了瑞士军刀,尽管她知道这不会有任何震慑作用,“乡亲们,你们现在还不知道曲志坚是个什么人?他为了自己谁都能害,你们别当帮凶了!”
有几个镇民露出了犹豫的神色。
“闭嘴!”曲志坚气急败坏地大喊,“如果我出了事,一定把你们都供出来。杀人的事情人人有份,谁也别想跑!快抓住他们!”
凌果和小舅撒腿就跑。方柏言身手不凡,体力自然不用说。凌果从小上树爬墙不在话下,平时喜欢运动,此时总算跟得上他的速度。
空气潮湿粘腻,每跑一步都浑身都好似撞上了无处不在的厚密蛛网。
每家每户的窗后都有人盯着狼狈逃窜的他们。
有的人垂下窗帘,更多的人开门出来,脸上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,操起棍棒和铁锹,加入了追赶大军。
小舅是跆拳道黑带、省级武术比赛冠军,可他身手再好也不可能对付得了这么一大群手执凶器的镇民。
他们又能跑得了多远?
淡淡的晨雾中,竟然凭空出现了一辆极为惹眼的红色法拉利跑车,静静地停在前方。
真见鬼了,根本没听见引擎的声音传来。云莳古镇地势复杂,它是怎么翻山越岭开到这里的?
上次发鬼事件救过他们的那个绝色美女毕坤斜倚在车边,一袭ElieSaab星空蓝缀水晶珠礼服,好像刚从一场颁奖典礼上赶来,周围理应出现掌声和尖叫,亮起闪光灯。
“时间刚好。”美女展颜一笑,“快上来吧。”
方柏言拉着凌果炮弹似的一头扎进车内。
“还不走吗?”眼见气势汹汹的大群镇民不断逼近,凌果担忧地问道。
“怕什么?不过是一群人类罢了。”驾驶座上坐着个男人,穿了件骚气的酒红色衬衫搭配黑马甲,生着一张凌果平生见过的最英俊耀眼的面孔。
凌果第一次认识到,绝顶的美貌会带来如此大的压力。坐在前排的这一男一女,两人的颜值简直令人无法直视,就好像无法用肉眼看太阳一样。
“渴了吧?”毕坤变戏法似的拿出两杯粉红香槟递给凌果和方柏言。
“我叫封曦。”驾驶座上的帅哥在后视镜里冲凌果一笑,也端起一杯香槟啜饮起来。
这……难道他不开车的吗?
“这种粉红香槟,还是搭配你做的意式奶冻好吃。”美女回头冲方柏言盈盈浅笑。
小舅全身立刻绷紧了,手足无措,像个初中男生。
他似乎根本没注意已经扑到眼前、举起棍棒铁锹的镇民,还有突然升起的乳白色雾气。
“GO!”封曦嗷的一嗓子,却不见他发动车子,只是打了个响指,“到家了!”
雾气消散,像出现时一样突然。
凌果看一眼窗外,这次轮到她嗷的一嗓子,“我靠!”
“不准说脏话!”方柏言怒斥,“下车!”
暴怒的镇民和云莳古镇消失了。
法拉利停在青州市零度餐吧的门口。
7
这座餐吧是方柏言大学毕业后盘下来的,一座两层欧式古旧小楼。
餐吧带着个小院子,放置数套白色桌椅。几丛蔷薇开得绚烂,还有个小水池,数尾锦鲤游曳其间。
明明走在她后面的酒红衬衫帅哥封曦,此时正和毕坤坐在小桌边饮酒聊天。
“欢迎来到夜行者俱乐部。”封曦递给凌果一杯刚调好的莫吉托。
“NightTrackerClub。”方柏言解释道,“夜行者俱乐部一开始只有国人,后来不少外国人加入,就起了这个英文名字。
“俱乐部由S夫人创办,她接受来自世界各地的驱魔委托,派出成员执行任务,赚取报酬。在世界各地都有分部,青州市的就设在我这里。
“俱乐部的成员有医生、警察、教师,杂货店店主……没有天选之子,不需要天生异能,也没有宗教界人士。
“他们的修炼方法自成体系,普通人短时间内极难掌握。
“不过在夜行者俱乐部,驱魔术就是一项手艺,普通人经过训练都能学会。
“我的长项是使用各类法器,并对它们进行改装。
“你先要好好琢磨自己最擅长做什么,才能摸索出适合学习哪一类驱魔术。
“当然啦,成员除了人类,也还有别的。”
他把一副时髦的亮蓝色太阳镜架在凌果鼻梁上。
她非常庆幸自己坐下了,不然肯定会一屁股跌在地上。
桌前谈笑的毕坤和封曦不见了,取而代之的是她生平见过的最怪异的两个生物。
一个是只火鸟,每一片羽毛都由烈焰构成,双眼碧绿,只有一只脚。
另一个也是巨鸟,全身青碧,唯有头部羽毛是金色的,煞是华美耀眼。
“那火鸟就是毕坤。她是毕方和人类的孩子。毕方是火之灵兽,对妖魔具有极强的震慑力。
“即使毕坤只拥有一半的灵兽血统,百分之九十的妖魔也不敢惹她。
“全身青碧的巨鸟名叫大风,也是上古灵兽,封曦的真身。”不知是不是错觉,方柏言介绍毕坤时,语气格外温柔。
“我们相当于夜行者俱乐部的善后小分队,但凡人类成员惹下了什么麻烦无法脱身,我们就去处理一下。”毕坤转动手中的酒杯,美目流盼,“其余时间嘛,就到处玩。”
说话间,两只外貌奇异的幼兽径直朝凌果跑过来。一个像毛色赤红的大猫,另一个则是浑身漆黑、布满白色斑纹,状如犬类和海狸混合体的生物。
8
凌果下意识地躲开这两个不明生物。小舅摘下她的眼镜,只见煎蛋和花布在她脚边磨蹭,还是普通的田园犬和三花猫。
“煎蛋的真身是文狸,花布的真身为赤豹,都是灵兽。只不过,他们都还处于幼年。就算是这样,也能震慑住大部分妖魔了。”
“你可真沉得住气。”凌果把煎蛋抱在怀里抚摸,“保守着这么大的秘密。”
方柏言端起冰镇气泡水一饮而尽,“保密是夜行者俱乐部成员的第一准则。”
“回来了?”一个身着黑色蕾丝长裙的中年女人像是从地下冒出来似的突然出现。
她厚密乌亮的长发盘成高高的发髻,脖颈上围绕一条鸽血红宝石Choker,犹如一道华美的伤口。
房间里所有人都站了起来。看得出来,他们都对她十分敬重。
“喔?”S夫人打量一番凌果,“能冷静地拍下全程也算有胆量,酬劳马上打给你。我还有事,先走一步。”
S夫人离开几分钟后,方柏言的手机叮铃一响。凌果瞥了一眼,一长串零映入眼帘,心中登时炸开无数灿烂烟花。
“你还不是夜行者俱乐部正式成员,这些钱暂时没你的份儿。”方柏言一眼看穿她的想法,当头泼下一桶冰水。
“啊?”凌果死死抓住他的胳膊,“我也出力了呀!那要怎样才能加入俱乐部?”
“随时都可以,只要你喜欢冒险,并且怕死。”方柏言把她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。
“为啥怕死是必备条件?再说真怕死的人是不会热爱冒险的。”凌果不理解他的逻辑。
“身处危险让人觉得生命可贵,怕死的人才能活下来,这不矛盾。”方柏言举起一杯加冰威士忌,嘴角上扬,勾勒出一个淡淡笑弧。
毕坤和封曦举着酒杯悠悠然踱过来。
凌果也端起莫吉托,粲然一笑,“我要加入。”
几只水晶杯轻轻碰在一处,发出悦耳的撞击声。(原题:《夜行者诡录·丝萝瓶》,作者:朵兰。来自:每天读点故事APP公号:dudiangushi,下载看更多精彩内容)